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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随着中国老年化的加深，社会对养老与老年教育的质量与数量不断提出新的要求，国家也相继出台政策进行扶持。养教结合是当下满足老年群体健康养老与精神追求的新模式，也是未来发展趋势。因此有必要对已有研究进行梳理形成综述，内容包括养教结合的内涵、意义、模式及问题，最后对当前研究中的不足作出评价。
关键词：养教结合 老年教育 养老
中图分类号： G777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联合国1956年在《人口老龄化及其社会经济后果》中以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比重作为人口老龄化的评价指标，当国家或地区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达到7%时，该地区则被认为是老龄化国家或地区。[1]我国在2000年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达到7%，这代表着我国在20世纪的最后一年进入了老龄化社会。[2]截至2019年底，我国65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17603 万人，占总人口的12.6%。[3]依据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发布的《中国发展报告2020：中国人口老龄化的发展趋势和政策》报告预测，到2050年中国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将达3.8亿，占总人口比例近30%；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将接近5亿，占总人口比例超三分之一。比重高、速度快是我国口老龄化的发展趋势，其不可避免的会对社会各个领域产生影响，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二次集体学习时，针对我国人口老龄化形势及对策问题强调：“满足数量庞大的老年群众多方面需求、妥善解决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社会问题，事关国家发展全局，事关百姓福祉，需要我们下大气力来应对。”[4]在此背景下，养老、老年教育等问题越发受到国家的重视和社会各界的关注，养教结合的新模式也逐渐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国家在2016年印发的《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已明确指出探索养教结合新模式，随后各地方政府也纷纷出台了养教结合的相关政策。因此有必要对养教结合现有研究进行梳理，对养教结合的内涵、现有模式及问题进行述评。
一、养教结合的内涵
多数学者都认同“养教结合”的内涵中包含着养老服务和老年教育两方面的内容，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是一种老年教育概念的外延，更注重养教结合对“教”的拓展。张红卫、刘红燕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在四个方面对老年教育进行了扩展。第一，养教结合扩展了老年教育的主体，使得原本不承担教育职能的社区、街道及养老机构也被纳入老年教育的主体；第二，养教结合扩展了老年教育的服务对象，将原本老年教育中所忽略的高龄或失能老人也包含在内；第三，养教结合扩展了老年教育的内容，养教结合可以根据不同年龄段老人的不同需求设置课程，突破了原本以休闲娱乐为主的内容设置；第四，养教结合扩展了学习方式，相较于传统授课制教育，养教结合学习融入了更多体验式的教学，让老年学员可以在学习中养老，养老中学习[5]。
同时也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是养老服务的外延。王浩学者认为养教结合需要秉持着“以养为主”的原则，教育的目的是维持、保障老人身体健康的同时丰富老年人的日常生活，帮助他们提高生活质量、体验生活乐趣[6]。景圣琪等学者则认为养教模式不仅满足老年人日常生活的物质需求，更需要重视对老年人自尊、社交、教育等社会需求的满足。
也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内涵的重点在于“结合”，原艳认为养教结合理念同时具备健康养老和文化学习双目标，以健康养老为基本保障，以文化学习为根本追求，结合社区，为老年人打造一所独立自主、健康快乐地在地化的养老学习型社区[7]。虽然原艳以融合视角解释养教结合的内涵，但将养教结合的内涵局限于养老学习社区的概念并不合适。张少芳认为养教结合内涵中包含着特指和泛指之分，特指老年大学和养老机构结合的模式，泛指各种养老模式和各类老年教育模式的融合[8]。
除了对养教结合词义元素探讨外，学者们还从不同老龄化视角对养教结合的内涵进行阐释。欧阳婷认为在健康老龄化的视角下，养教结合体现为通过医疗、养老与教育的有机结合，整合现有养老、医疗与社会教育资源，为老年人提供生活、医疗、健康管理等服务。[9]欧阳婷认为在健康老龄化视角下医疗需要作为养教结合的一部分，特别是患有慢性疾病或处于康复期的老人，更需要凸显医疗的作用。还有学者是从积极老龄化的视角解析养教结合内涵。王垚芝与卢德生认为养教结合除了把老年群体作为传统健康养老服务的对象之外，还鼓励他们通过学习主动承担维护个人健康的责任，甚至成为养老服务的协助者。[10]蒋文宁认为养教结合的内涵中还有将老年教育视为终身教育的一部分，重视老年人的智慧与经验并其视为宝贵的人力资源加以开发利用的含义。[11]老有所为不仅有助于改善老年人心理和身体健康，减少罹患心理与生活疾病的可能，还可以为社区和他人创造社会及经济价值，因此老有所为也应该是积极养老中的一部分[12]。
二、养教结合的意义
养教结合可以满足老年群体多样化的需求。麦克拉斯基依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对老年群体的需求进行了划分，分别为应付型需求、表达型需求、服务型需求、影响型需求和自我超越型这五类需求。[13]传统养老服务及老年教育仅能满足老年人应付型需求与表达型需求，养老结合模式可以增强老年人的社交参与，提升自身社会影响，满足老年人服务型需求、影响型需求和自我超越型需求。王垚芝与卢德生认为养教结合可以针对不同年龄段的老年群体提供符合他们年龄特征与需求的教育与养老服务，例如，低龄健康的老年人以满足教育或精神文化生活需求为主，相关养老服务需求为辅；高龄或健康状况欠佳的老人以满足健康物质生活及养老需求为主，教育需求为辅[14]。
养教结合可以保障老年群体的生活质量。辜阳波学者从社会融入的角度切入，认为老年教育可以帮助老年群体更新知识融入社会，而不会产生被时代“抛弃”的消极感受。[15]何云学者从老年心理的角度上解读养教结合，认为其不仅可以帮助老人获得社交避免孤独等消极情绪，还有助于帮助老年人维持良好的心智机能、保持精神健康，有助于提升老年群体生活质量。[16]王垚芝与卢德生从积极老龄化的视角下看待养教结合，认为养教结合除了能够满足老年人精神需求，帮助他们融入社会外，还具有一种“赋权增能”的功能。[17]“赋权增能”的观点出自王英对老年教育的解读与反思，认为老年教育对老年群体的“赋权增能”可以改善他们对生活的掌控力、调解婚姻家庭关系、增强社会适应力等作用，[18]这些都能帮助老年人提升精神生活质量，维护人际关系、增强抗压能力。此外，养教结合还有利于高效整合医疗、养老、教育三种资源，在日常保健、疾病预防、康复理疗、小病治疗等方面提供便利[19]，在提升精神健康的同时关注生理健康，可以全面的为老年人生活质量提供保障。
养教结合可以扩大老年教育的受益群体。在一项天津市教育科学研究院与天津市老年人大学联合进行了关于老年教育社会需求的调查中显示有25.9%的被调查者在“上老年大学所遇到的最大困难”的问题中选择“学校离家太远，交通不方便”的选项。在同一项调查中显示，老年人“最想选择的学校”是“离家较近的社区老年学校”，所占比例高达52. 0%。[20]何云认为养教结合可以扩大老年教育供给与受惠群体，方便居家养老的老年群体就近入学并从中获益。[21]养教结合可以方便老年群体就近学习，避免了老年大学“一座难求”的窘境。
养教结合可以整合养老服务与老年教育资源。杜远征认为从社会发展趋势来看，单纯的养老服务或老年教育都仅能满足老人某一方面的需求，两者的结合是实现社会资源充分利用的有效途径及必然趋势。[22]张少芳则提出养教结合可以融入现代信息技术，形成“互联网+”战略整合养老服务资源，缓解老年教育资源与养老资源分配不均的社会问题。[23]丁红玲学者从两者的整合中看到了养老服务与老年教育在功能与内涵上的拓展与升华，使得原本只关注“老有所养”的养老理念，逐渐朝着“老有所 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全方位宗旨迈进[24]。
养教结合可以扩大养老机构的品牌影响力。张少芳认为养老机构的社会化是一种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在未来随着社会力量开办的养老机构越来越多，相互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单纯的关注养老服务的社会机构很难在市场竞争的环境下取得优势。如果机构能够引入养教结合的新模式不但可以增强自身对老年群体的吸引力，还能形成自己的竞争优势和品牌壁垒，让机构能够在市场竞争中获得更多生存空间[25]。
养教结合可以完善国家终身教育体系。杜远征认为国家大力倡导终身教育，老年阶段是人生的后期阶段，在这一阶段，虽然人的身体机能有所下降，但仍有接受教育的需求和意愿，因而老年教育在终身教育体系中仍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和作用。实施养教结合的老年教育模式，将老年人群体纳入整个终身教育体系当中去，是完善终身教育体系的必然选择。[26]陶兰琼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满足老年人日益提高的精神文化需求，体验到终身学习带来的快乐，在“老有所养、老有所医”的基础上实现“老有所教、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社区教育发展思路[27]。
三、养教结合的实施模式
张红卫与刘红燕以系统论的视角对养教结合模式进行了理论探索，提出必须把养教结合老年教育看成一个整体的系统，只有当服务养老的政府、企业、社区、学校各个子系统都发挥出各自的功能时教育养老服务才能更加合乎社会需要，顺应老年人的需求，解决老龄化问题。两位学者基于此观点认为养教结合推进的路径大致可以分为两条路径，一条是嵌入式，即让教育嵌入养老服务中，将教育资源送入社区养老服务中心，通过社区对普通老年群体进行辐射，以弥补养老市场上“强养弱教，重物质养护、轻精神慰藉”的弊端；另一条是联动式，即让教育带动养老，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心、社会养老机构、教育机构作为统一整体，通过相互影响，紧密合作，以教育促养老，教养互融，为不同年龄层次、不同身心状况、不同养老需求的老年人提供多种养教一体的养老服务。[28]通过参照这两条路径对当下的养教模式进行分类。
1.嵌入式养教结合模式
嵌入式养教结合常见的模式有养老机构自组织模式、老年大学与养老机构配对“一对一”模式及老年教育机构与养老机构配对成型的“多对多”模式。
养老机构自组织模式如上海市安亭社会福利院在建设安福银杏学院之初整合福利院资源，把福利院的兴趣教室改为多功能教育中心和电子书画阅览中心，引进专、兼职教师，根据院内老人的需求，开设了安享生命教育、身心健康教育、快乐康复、数字教育等特色课程；静安区蝴蝶湾敬老院围绕“老有所乐”的宗旨，依据老年学员的教育需求，开设了围棋、折纸、唱歌、舞蹈、象棋、剪纸、绘画等一系列老年教育课程。[29]养老院利用自有资源组织能够满足老人精神需求的课程，将教育嵌入到养老服务中，为老年人提升生活质量做出了贡献。
老年大学与养老机构配对“一对一”模式则有瑞安市老年大学和塘下场桥护理院协作开展的“养教结合、学养互为”项目，护理院提供场地与硬件设施，老年大学则为护理院的老年人提供课程及师资[30]；由上海市松江区出资补贴，佘山成人中等文化技术学校与敬老院合作推行“养教结合、学养互为”的“一对一”合作项目，佘山成人中等文化技术学校不仅提供师资与课程，还承担教室改造与教学设备配置，同时在教学形式上积极探索实践教学，摆脱授课制传统，更贴合老年人养老需求[31]。
养老机构配对成型的“多对多”模式如上海奉贤区由民政部门和教育部门牵头，组织区内 10 家老年教育机构和 27 家养老机构形成对口合作单位，开展送师资、送课程、送资源、送活动、送信息、送志愿者的“六送服务”模式活动，满足老年人物质和精神层面的养老需求；[32]再比如瑞安市政府、民政部门整合教育部门、老年大学和职教集团教育资源，对接城区 5个街道10家养老机构，建设养教联盟。[33]相对于“一对一”模式，“多对多”模式更加灵活，兼容具备“一对一”“一对多”“多对一”多种形式的养教结合模式。此外，“多对多”模式中被纳入的社会资源也更为丰富，除了老年教育机构与养老机构外，社区与民间组织的志愿者也被组织起来为老年人提供生活辅助工作，使得社会资源被更有效的整合在一起，发挥了各个子系统联合协同作用。
2.联动式养教结合模式
联动式养教结合主要有老年教育机构与养老机构联合共建的养老教育实验基地和联合社区、街道、服务机构形成的养老学习圈两种模式。
联合共建养老教育实验基地的如由江苏开放大学和养老社区、养老机构联动建立基地，开放大学为基地提供线上和线下的联合教学，并采用“四师一体”服务方式，四师分别是学务导师、课程导师、养老服务咨询师和心理健康咨询师，分别负责老人日常学习管理、提供学习支持性服务、生理与心理的健康管理；[34]又如经菏泽市教育局批准设立菏泽市健康养老社区大学，同时兼备老年大学与养老康复中心的双重功能，为老年人提供教学课程与康复训练的同时配备专业医疗与健康管理人员，大学还承担老年教育、护理、家政等专业人员培训的功能，为社会不断输送服务老人的专门人才[35]。
社区养老学习圈模式如四川省锦江区政府通过整合区、街道、社区、定点服务机构资源，为老年人打造5—10分钟养老学习服务圈，有效地将专、兼职教师和志愿者队伍及各类社区教育学习活动融入其中，形成了6大类40多个项目的养老服务内容，为老人个性化、多样化的生活提供服务。[36]社区养老学习圈的模式是更符合系统论下联合式养教结合的模式，其不仅撬动的社会资源更广，也更有效联动各个子系统协同发挥作用，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养教结合模式人群覆盖面更广，让大量居家养老的老年群体也可以受益。
四、养教结合的现有问题
虽然政府与社会已逐渐认识到养教结合的作用与重要性，但在实际的发展与探索中会遭遇到一些阻碍。厘清发展瓶颈有利于推行养教结合新养老模式的推广与发展。
首先存在学习与教育观念的滞后。就老人个人层面而言，多数老师受传统观念影响，认为老年阶段应该享受子孙同堂的天伦之乐，学习意识相对比较单薄；老人对于个人消费比较谨慎，希望将财产留给子孙后辈，不愿为非生活必要用品以外的内容进行消费；老人认为退休后是一个退出社会的过程，对参与社会活动持消极态度；老人提到学习通常会联想到学校教育，认为学习以年轻人群为主，认为自身不适合继续参与学习。从机构层面上来说，养老机构以满足老人生活起居为目标，缺少教育意识，不愿为老人构建教育设施与设备；多数养老机构是自负盈亏的民间机构，重视企业中短期受益，不愿为老年教育这项难以获得短期受益的项目投入资金；老年教育机构理应承担老年教育与养老的双重职责，但在实践中受限于管理制度与资源，不愿主动承担养老职责，弱化了养老服务的职能。
其次存在教育经费不足资源分配不均的困境。老年教育依赖于政府资金支持，政府拨款通常偏向于老年大学的硬件设施建设，对养老机构很少进行照顾，这导致养老机构常处于收入支出的紧张平衡状态，无力承担老年教育的软硬件配置。从分配上来看，一二线城市对老年教育的投入高于中小型城市，城市区域老年教育建设优于农村，老年教育资源分配存在失衡。同时由于老年教育具有公益性，企业难以获得可观的经济收益，民间组织缺少参与路径，使得养教结合难以走向市场化。
再次法律法规与管理制度不完善。近年来国家不断完善老年教育的政策与法律，但政府文件中更多强调老年教育的原则性与发展性要求，但对于老年教育的管理主体及如何落实政务、财务等问题没有做出明确规定。这使得老年教育机构同时接受多部门管理，由于信息、资源、业务的不互通、不共享造成了管理内耗与责权不清等问题，这对推行实施养教结合形成了阻碍。
再者存在师资薄弱课程单一的问题。目前老年教育的师资来源是地方开放大学，老年大学、成人大学、社区学校缺少人员编制，师资大多由兼职教师或退休教师承担，缺少专门的老年教育师资团队。许多老年教育机构默认老年人没有升学与功能性目标，为老人设计课程时多以培养老人积极情绪，照顾老人身心健康为目标，这使得课程内容多以唱歌、绘画、太极拳等围绕“闲、养、乐”主题的教学。这使得其他具有多样化学习需求的老年人被排除在老年教育之外。在课程设计上缺少对老年人实际需求的调查，对老年人的学习特点多以主观推测为主，实际课程内容是否能符合老年人学习特点有待商榷。
最后是养老与教育处于分离的状态，老年教育机构目前主要提供教育服务为主，较少配备老年护理团队，缺少与医疗专业团队的紧密合作，难以承担老年群体的养护工作。养老机构则主要承担老人养老护理工作，虽然也有部分养老机构会建设阅读室、老年教室等设施为老年人提供学习场所，但整体而言还是以养老服务为主，为老人提供的课程数量与质量也远不能满足老人的学习需求与社会需求。
五、养教结合研究的不足
养教结合作为老年教育的新模式，许多研究与探索依然处于初级阶段，当前研究显然无法满足养教结合的实施与推广。
首先研究较少涉及养教结合的理论探索。当下缺少可用于指导养教结合实施的理论，当前所使用的理论多来自过去对老年心理或老年教育的研究，对于养老与教育结合后所产生的相互作用缺少理论探索，未形成能够提供解释阐述养教结合模式意义、引导构建养教结合模式方法的理论。
其次研究较少探索养教结合的市场化模式。养教结合的现行模式中尚未有一种能市场竞争的经济环境下独立生存的经营模式，现有模式重度依赖于政府政策、资金及管理的三重支持。随着中国老龄化的加深及未来养教结合模式的推广会不断加重政府的资金与管理压力，这违背养老可持续发展社会要求与目标。
最后研究对培养老年教育专业教师的关注不足。随着老年群体占人口比重不断扩大，对老年教育需求必然增长。多数老年教育的师资力量来源于开放大学、兼职教师与退休教师，难以满足未来社会对老年教育师资数量与质量的要求，社会需要培养更多专业师资人才，开发更多课程满足老年人多样化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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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养教结合 老年教育 养老
中图分类号： G777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联合国1956年在《人口老龄化及其社会经济后果》中以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比重作为人口老龄化的评价指标，当国家或地区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达到7%时，该地区则被认为是老龄化国家或地区。[1]我国在2000年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达到7%，这代表着我国在20世纪的最后一年进入了老龄化社会。[2]截至2019年底，我国65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17603 万人，占总人口的12.6%。[3]依据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发布的《中国发展报告2020：中国人口老龄化的发展趋势和政策》报告预测，到2050年中国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将达3.8亿，占总人口比例近30%；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将接近5亿，占总人口比例超三分之一。比重高、速度快是我国口老龄化的发展趋势，其不可避免的会对社会各个领域产生影响，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二次集体学习时，针对我国人口老龄化形势及对策问题强调：“满足数量庞大的老年群众多方面需求、妥善解决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社会问题，事关国家发展全局，事关百姓福祉，需要我们下大气力来应对。”[4]在此背景下，养老、老年教育等问题越发受到国家的重视和社会各界的关注，养教结合的新模式也逐渐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国家在2016年印发的《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已明确指出探索养教结合新模式，随后各地方政府也纷纷出台了养教结合的相关政策。因此有必要对养教结合现有研究进行梳理，对养教结合的内涵、现有模式及问题进行述评。
一、养教结合的内涵
多数学者都认同“养教结合”的内涵中包含着养老服务和老年教育两方面的内容，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是一种老年教育概念的外延，更注重养教结合对“教”的拓展。张红卫、刘红燕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在四个方面对老年教育进行了扩展。第一，养教结合扩展了老年教育的主体，使得原本不承担教育职能的社区、街道及养老机构也被纳入老年教育的主体；第二，养教结合扩展了老年教育的服务对象，将原本老年教育中所忽略的高龄或失能老人也包含在内；第三，养教结合扩展了老年教育的内容，养教结合可以根据不同年龄段老人的不同需求设置课程，突破了原本以休闲娱乐为主的内容设置；第四，养教结合扩展了学习方式，相较于传统授课制教育，养教结合学习融入了更多体验式的教学，让老年学员可以在学习中养老，养老中学习[5]。
同时也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是养老服务的外延。王浩学者认为养教结合需要秉持着“以养为主”的原则，教育的目的是维持、保障老人身体健康的同时丰富老年人的日常生活，帮助他们提高生活质量、体验生活乐趣[6]。景圣琪等学者则认为养教模式不仅满足老年人日常生活的物质需求，更需要重视对老年人自尊、社交、教育等社会需求的满足。
也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内涵的重点在于“结合”，原艳认为养教结合理念同时具备健康养老和文化学习双目标，以健康养老为基本保障，以文化学习为根本追求，结合社区，为老年人打造一所独立自主、健康快乐地在地化的养老学习型社区[7]。虽然原艳以融合视角解释养教结合的内涵，但将养教结合的内涵局限于养老学习社区的概念并不合适。张少芳认为养教结合内涵中包含着特指和泛指之分，特指老年大学和养老机构结合的模式，泛指各种养老模式和各类老年教育模式的融合[8]。
除了对养教结合词义元素探讨外，学者们还从不同老龄化视角对养教结合的内涵进行阐释。欧阳婷认为在健康老龄化的视角下，养教结合体现为通过医疗、养老与教育的有机结合，整合现有养老、医疗与社会教育资源，为老年人提供生活、医疗、健康管理等服务。[9]欧阳婷认为在健康老龄化视角下医疗需要作为养教结合的一部分，特别是患有慢性疾病或处于康复期的老人，更需要凸显医疗的作用。还有学者是从积极老龄化的视角解析养教结合内涵。王垚芝与卢德生认为养教结合除了把老年群体作为传统健康养老服务的对象之外，还鼓励他们通过学习主动承担维护个人健康的责任，甚至成为养老服务的协助者。[10]蒋文宁认为养教结合的内涵中还有将老年教育视为终身教育的一部分，重视老年人的智慧与经验并其视为宝贵的人力资源加以开发利用的含义。[11]老有所为不仅有助于改善老年人心理和身体健康，减少罹患心理与生活疾病的可能，还可以为社区和他人创造社会及经济价值，因此老有所为也应该是积极养老中的一部分[12]。
二、养教结合的意义
养教结合可以满足老年群体多样化的需求。麦克拉斯基依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对老年群体的需求进行了划分，分别为应付型需求、表达型需求、服务型需求、影响型需求和自我超越型这五类需求。[13]传统养老服务及老年教育仅能满足老年人应付型需求与表达型需求，养老结合模式可以增强老年人的社交参与，提升自身社会影响，满足老年人服务型需求、影响型需求和自我超越型需求。王垚芝与卢德生认为养教结合可以针对不同年龄段的老年群体提供符合他们年龄特征与需求的教育与养老服务，例如，低龄健康的老年人以满足教育或精神文化生活需求为主，相关养老服务需求为辅；高龄或健康状况欠佳的老人以满足健康物质生活及养老需求为主，教育需求为辅[14]。
养教结合可以保障老年群体的生活质量。辜阳波学者从社会融入的角度切入，认为老年教育可以帮助老年群体更新知识融入社会，而不会产生被时代“抛弃”的消极感受。[15]何云学者从老年心理的角度上解读养教结合，认为其不仅可以帮助老人获得社交避免孤独等消极情绪，还有助于帮助老年人维持良好的心智机能、保持精神健康，有助于提升老年群体生活质量。[16]王垚芝与卢德生从积极老龄化的视角下看待养教结合，认为养教结合除了能够满足老年人精神需求，帮助他们融入社会外，还具有一种“赋权增能”的功能。[17]“赋权增能”的观点出自王英对老年教育的解读与反思，认为老年教育对老年群体的“赋权增能”可以改善他们对生活的掌控力、调解婚姻家庭关系、增强社会适应力等作用，[18]这些都能帮助老年人提升精神生活质量，维护人际关系、增强抗压能力。此外，养教结合还有利于高效整合医疗、养老、教育三种资源，在日常保健、疾病预防、康复理疗、小病治疗等方面提供便利[19]，在提升精神健康的同时关注生理健康，可以全面的为老年人生活质量提供保障。
养教结合可以扩大老年教育的受益群体。在一项天津市教育科学研究院与天津市老年人大学联合进行了关于老年教育社会需求的调查中显示有25.9%的被调查者在“上老年大学所遇到的最大困难”的问题中选择“学校离家太远，交通不方便”的选项。在同一项调查中显示，老年人“最想选择的学校”是“离家较近的社区老年学校”，所占比例高达52. 0%。[20]何云认为养教结合可以扩大老年教育供给与受惠群体，方便居家养老的老年群体就近入学并从中获益。[21]养教结合可以方便老年群体就近学习，避免了老年大学“一座难求”的窘境。
养教结合可以整合养老服务与老年教育资源。杜远征认为从社会发展趋势来看，单纯的养老服务或老年教育都仅能满足老人某一方面的需求，两者的结合是实现社会资源充分利用的有效途径及必然趋势。[22]张少芳则提出养教结合可以融入现代信息技术，形成“互联网+”战略整合养老服务资源，缓解老年教育资源与养老资源分配不均的社会问题。[23]丁红玲学者从两者的整合中看到了养老服务与老年教育在功能与内涵上的拓展与升华，使得原本只关注“老有所养”的养老理念，逐渐朝着“老有所 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全方位宗旨迈进[24]。
养教结合可以扩大养老机构的品牌影响力。张少芳认为养老机构的社会化是一种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在未来随着社会力量开办的养老机构越来越多，相互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单纯的关注养老服务的社会机构很难在市场竞争的环境下取得优势。如果机构能够引入养教结合的新模式不但可以增强自身对老年群体的吸引力，还能形成自己的竞争优势和品牌壁垒，让机构能够在市场竞争中获得更多生存空间[25]。
养教结合可以完善国家终身教育体系。杜远征认为国家大力倡导终身教育，老年阶段是人生的后期阶段，在这一阶段，虽然人的身体机能有所下降，但仍有接受教育的需求和意愿，因而老年教育在终身教育体系中仍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和作用。实施养教结合的老年教育模式，将老年人群体纳入整个终身教育体系当中去，是完善终身教育体系的必然选择。[26]陶兰琼等学者认为养教结合满足老年人日益提高的精神文化需求，体验到终身学习带来的快乐，在“老有所养、老有所医”的基础上实现“老有所教、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社区教育发展思路[27]。
三、养教结合的实施模式
张红卫与刘红燕以系统论的视角对养教结合模式进行了理论探索，提出必须把养教结合老年教育看成一个整体的系统，只有当服务养老的政府、企业、社区、学校各个子系统都发挥出各自的功能时教育养老服务才能更加合乎社会需要，顺应老年人的需求，解决老龄化问题。两位学者基于此观点认为养教结合推进的路径大致可以分为两条路径，一条是嵌入式，即让教育嵌入养老服务中，将教育资源送入社区养老服务中心，通过社区对普通老年群体进行辐射，以弥补养老市场上“强养弱教，重物质养护、轻精神慰藉”的弊端；另一条是联动式，即让教育带动养老，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心、社会养老机构、教育机构作为统一整体，通过相互影响，紧密合作，以教育促养老，教养互融，为不同年龄层次、不同身心状况、不同养老需求的老年人提供多种养教一体的养老服务。[28]通过参照这两条路径对当下的养教模式进行分类。
1.嵌入式养教结合模式
嵌入式养教结合常见的模式有养老机构自组织模式、老年大学与养老机构配对“一对一”模式及老年教育机构与养老机构配对成型的“多对多”模式。
养老机构自组织模式如上海市安亭社会福利院在建设安福银杏学院之初整合福利院资源，把福利院的兴趣教室改为多功能教育中心和电子书画阅览中心，引进专、兼职教师，根据院内老人的需求，开设了安享生命教育、身心健康教育、快乐康复、数字教育等特色课程；静安区蝴蝶湾敬老院围绕“老有所乐”的宗旨，依据老年学员的教育需求，开设了围棋、折纸、唱歌、舞蹈、象棋、剪纸、绘画等一系列老年教育课程。[29]养老院利用自有资源组织能够满足老人精神需求的课程，将教育嵌入到养老服务中，为老年人提升生活质量做出了贡献。
老年大学与养老机构配对“一对一”模式则有瑞安市老年大学和塘下场桥护理院协作开展的“养教结合、学养互为”项目，护理院提供场地与硬件设施，老年大学则为护理院的老年人提供课程及师资[30]；由上海市松江区出资补贴，佘山成人中等文化技术学校与敬老院合作推行“养教结合、学养互为”的“一对一”合作项目，佘山成人中等文化技术学校不仅提供师资与课程，还承担教室改造与教学设备配置，同时在教学形式上积极探索实践教学，摆脱授课制传统，更贴合老年人养老需求[31]。
养老机构配对成型的“多对多”模式如上海奉贤区由民政部门和教育部门牵头，组织区内 10 家老年教育机构和 27 家养老机构形成对口合作单位，开展送师资、送课程、送资源、送活动、送信息、送志愿者的“六送服务”模式活动，满足老年人物质和精神层面的养老需求；[32]再比如瑞安市政府、民政部门整合教育部门、老年大学和职教集团教育资源，对接城区 5个街道10家养老机构，建设养教联盟。[33]相对于“一对一”模式，“多对多”模式更加灵活，兼容具备“一对一”“一对多”“多对一”多种形式的养教结合模式。此外，“多对多”模式中被纳入的社会资源也更为丰富，除了老年教育机构与养老机构外，社区与民间组织的志愿者也被组织起来为老年人提供生活辅助工作，使得社会资源被更有效的整合在一起，发挥了各个子系统联合协同作用。
2.联动式养教结合模式
联动式养教结合主要有老年教育机构与养老机构联合共建的养老教育实验基地和联合社区、街道、服务机构形成的养老学习圈两种模式。
联合共建养老教育实验基地的如由江苏开放大学和养老社区、养老机构联动建立基地，开放大学为基地提供线上和线下的联合教学，并采用“四师一体”服务方式，四师分别是学务导师、课程导师、养老服务咨询师和心理健康咨询师，分别负责老人日常学习管理、提供学习支持性服务、生理与心理的健康管理；[34]又如经菏泽市教育局批准设立菏泽市健康养老社区大学，同时兼备老年大学与养老康复中心的双重功能，为老年人提供教学课程与康复训练的同时配备专业医疗与健康管理人员，大学还承担老年教育、护理、家政等专业人员培训的功能，为社会不断输送服务老人的专门人才[35]。
社区养老学习圈模式如四川省锦江区政府通过整合区、街道、社区、定点服务机构资源，为老年人打造5—10分钟养老学习服务圈，有效地将专、兼职教师和志愿者队伍及各类社区教育学习活动融入其中，形成了6大类40多个项目的养老服务内容，为老人个性化、多样化的生活提供服务。[36]社区养老学习圈的模式是更符合系统论下联合式养教结合的模式，其不仅撬动的社会资源更广，也更有效联动各个子系统协同发挥作用，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养教结合模式人群覆盖面更广，让大量居家养老的老年群体也可以受益。
四、养教结合的现有问题
虽然政府与社会已逐渐认识到养教结合的作用与重要性，但在实际的发展与探索中会遭遇到一些阻碍。厘清发展瓶颈有利于推行养教结合新养老模式的推广与发展。
首先存在学习与教育观念的滞后。就老人个人层面而言，多数老师受传统观念影响，认为老年阶段应该享受子孙同堂的天伦之乐，学习意识相对比较单薄；老人对于个人消费比较谨慎，希望将财产留给子孙后辈，不愿为非生活必要用品以外的内容进行消费；老人认为退休后是一个退出社会的过程，对参与社会活动持消极态度；老人提到学习通常会联想到学校教育，认为学习以年轻人群为主，认为自身不适合继续参与学习。从机构层面上来说，养老机构以满足老人生活起居为目标，缺少教育意识，不愿为老人构建教育设施与设备；多数养老机构是自负盈亏的民间机构，重视企业中短期受益，不愿为老年教育这项难以获得短期受益的项目投入资金；老年教育机构理应承担老年教育与养老的双重职责，但在实践中受限于管理制度与资源，不愿主动承担养老职责，弱化了养老服务的职能。
其次存在教育经费不足资源分配不均的困境。老年教育依赖于政府资金支持，政府拨款通常偏向于老年大学的硬件设施建设，对养老机构很少进行照顾，这导致养老机构常处于收入支出的紧张平衡状态，无力承担老年教育的软硬件配置。从分配上来看，一二线城市对老年教育的投入高于中小型城市，城市区域老年教育建设优于农村，老年教育资源分配存在失衡。同时由于老年教育具有公益性，企业难以获得可观的经济收益，民间组织缺少参与路径，使得养教结合难以走向市场化。
再次法律法规与管理制度不完善。近年来国家不断完善老年教育的政策与法律，但政府文件中更多强调老年教育的原则性与发展性要求，但对于老年教育的管理主体及如何落实政务、财务等问题没有做出明确规定。这使得老年教育机构同时接受多部门管理，由于信息、资源、业务的不互通、不共享造成了管理内耗与责权不清等问题，这对推行实施养教结合形成了阻碍。
再者存在师资薄弱课程单一的问题。目前老年教育的师资来源是地方开放大学，老年大学、成人大学、社区学校缺少人员编制，师资大多由兼职教师或退休教师承担，缺少专门的老年教育师资团队。许多老年教育机构默认老年人没有升学与功能性目标，为老人设计课程时多以培养老人积极情绪，照顾老人身心健康为目标，这使得课程内容多以唱歌、绘画、太极拳等围绕“闲、养、乐”主题的教学。这使得其他具有多样化学习需求的老年人被排除在老年教育之外。在课程设计上缺少对老年人实际需求的调查，对老年人的学习特点多以主观推测为主，实际课程内容是否能符合老年人学习特点有待商榷。
最后是养老与教育处于分离的状态，老年教育机构目前主要提供教育服务为主，较少配备老年护理团队，缺少与医疗专业团队的紧密合作，难以承担老年群体的养护工作。养老机构则主要承担老人养老护理工作，虽然也有部分养老机构会建设阅读室、老年教室等设施为老年人提供学习场所，但整体而言还是以养老服务为主，为老人提供的课程数量与质量也远不能满足老人的学习需求与社会需求。
五、养教结合研究的不足
养教结合作为老年教育的新模式，许多研究与探索依然处于初级阶段，当前研究显然无法满足养教结合的实施与推广。
首先研究较少涉及养教结合的理论探索。当下缺少可用于指导养教结合实施的理论，当前所使用的理论多来自过去对老年心理或老年教育的研究，对于养老与教育结合后所产生的相互作用缺少理论探索，未形成能够提供解释阐述养教结合模式意义、引导构建养教结合模式方法的理论。
其次研究较少探索养教结合的市场化模式。养教结合的现行模式中尚未有一种能市场竞争的经济环境下独立生存的经营模式，现有模式重度依赖于政府政策、资金及管理的三重支持。随着中国老龄化的加深及未来养教结合模式的推广会不断加重政府的资金与管理压力，这违背养老可持续发展社会要求与目标。
最后研究对培养老年教育专业教师的关注不足。随着老年群体占人口比重不断扩大，对老年教育需求必然增长。多数老年教育的师资力量来源于开放大学、兼职教师与退休教师，难以满足未来社会对老年教育师资数量与质量的要求，社会需要培养更多专业师资人才，开发更多课程满足老年人多样化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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